我原本期待她可以从和我相遇的命运中得到某种预感,期待她哪怕只是稍微为我的世界末日的来临助一臂之力。我想,这对她来说,不应该是无足轻重、一笑置之的小事。这种焦虑的结果,导致我说出了本不应说的话。
&esp;&esp;“一个月……你等着看吧,一个月之内,报纸上就会对我大加报道。到了那时,你再想想吧。”
&esp;&esp;话音刚落,我瞬间感觉心跳得特别厉害。谁知鞠子却笑了起来,笑得乳房发颤。她看着我,咬着和服袖子,强忍笑意。但随即又发出一阵笑声,她笑得前俯后合,浑身颤抖。什么事如此好笑呢?鞠子肯定也说不明白。她意识到这一点后,就不再笑了。
&esp;&esp;“有什么好笑的呢?”我愚蠢地问。
&esp;&esp;“还说呢,你还骗人呢!哎呀,真可笑。你的谎话说得真逼真。”
&esp;&esp;“我可没有骗人。”
&esp;&esp;“算了,不要再说了。哎呀,真好笑,笑死人啦。满嘴谎话,还假装一本正经。”
&esp;&esp;鞠子再次笑了起来。这次的笑,原因非常简单,可能只是因为我用力地讲话,结巴得越发厉害吧。总而言之,鞠子已经彻底不相信我的话了。
&esp;&esp;她不相信我了。即使现在发生地震,她也一定不会相信了。即使世界崩溃,她恐怕也无动于衷吧。为什么呢?因为鞠子只相信事情会沿着她自己所期待的思路发生。然而,世界不可能像鞠子所想象的那样崩溃,鞠子根本就没有想这样的事的机会。在这一方面,鞠子与柏木非常相像。鞠子就是女人中不考虑自己思路之外的事的柏木。
&esp;&esp;话题中止了。鞠子仍然裸露着乳房,哼起歌来。这时,歌声中混进了苍蝇的振翅声。苍蝇在她的周围飞来飞去,时而落于她的乳房,但她只是说了声“好痒呀”,却没有赶它走的意思。苍蝇落在乳房上的时候,同乳房紧紧贴在一起。苍蝇被惊飞的时候,对鞠子来说,就完全谈不上是什么爱抚了。
&esp;&esp;屋檐上响起雨声,好像只有那个地方在下雨。雨点失去了纵横驰骋的能力,迷惘地钻入这条街的一角,随即不知所措地滞留下来。这雨声如同我所在的场所一样被从浩瀚无垠的夜色中切割开来,如同枕边纸灯笼昏暗的光照一样被囚禁在一定范围里。
&esp;&esp;要是说苍蝇喜欢腐败,那么鞠子已开始腐败不成?不相信任何事,便是腐败吗?难道鞠子是因为栖居在绝对属于自己的世界中才招来苍蝇的吗?这我就无从所知了。
&esp;&esp;但是,忽然陷入死一般假寐中的女人,那被枕边灯照耀的丰满乳房呈现出的光泽下,苍蝇也像突然睡着似的,一动不动。
&esp;&esp;此后我再没去过“大泷”,该做的事都做了。剩下就只等着老师发现学费的去向之后,将我赶出寺院了。
&esp;&esp;不过,我绝不会在行动上露出蛛丝马迹,向老师暗示这些学费的去向。无须坦白,因为即使不坦白,老师也能够慢慢打听出来。
&esp;&esp;从某种意义上来讲,在此之前我为何会如此相信老师的力量,而且还试图借助老师的力量呢?这点我很难说明。而且,我还将自己最后的决断,寄托在老师的驱赶上,这其中的缘由我自己也不太清楚。我向来对老师的无能了然于心,这点前面也说过。
&esp;&esp;第二次去妓院的几天后,我曾见到老师这样一个形象。
&esp;&esp;那天一大清早,老师在开园前便去金阁周围散步了。就老师而言,这种事情是很少见的。老师还对正在打扫庭院的我们慰问了几句。他穿着清凉的白衣,登上了通往夕佳亭的石阶。我猜想他大概要在这个地方一个人品茶清心吧。
&esp;&esp;这天早晨,天空飘浮着璀璨的朝霞残片。蔚蓝天空的点点处处,还游移着透出红晕的浮云。云朵好像还未从娇羞中苏醒。
&esp;&esp;清扫完毕,大家分别返回了正殿,唯独我通过夕佳亭旁边,从通往大书院后面的小径返回。因为大书院后面还未打扫。
&esp;&esp;我拿着扫帚,登上环绕金阁周围的石阶,走到夕佳亭旁边。树林被昨夜的雨水淋得湿漉漉的,灌木叶梢上全都是露珠,在朝霞的辉映下,如同一颗颗淡红色的果子。缀有露珠的蜘蛛网也隐隐泛红,弯弯下垂。
&esp;&esp;我怀着一种感动的心情,看着如此敏锐地映照着天空的色彩的地上的物象。寺院中万绿丛中氤氲的雨后水气,尽皆受之于天,就像接受恩宠一般湿润了,释放出一种腐败和新鲜交融的气味儿,因为它们不懂得怎样拒绝这样的恩赐。
&esp;&esp;众所周知,与夕佳亭相邻的是拱北楼,楼名出自“北辰之居其所众星拱之”。然而,如今的拱北楼,已经不同于当年义满威震天下时了。它